第15章 平行線

兩人所處的位置恰好是寒潮最中心。

寒風怒吼，滿天暴風雪肆意奔騰，悲鳴長愴。

曾經隨處可見的垃圾堆變成了一座座冰山，無數細小的冰針狠狠刺向每一寸暴露在外的皮膚，舒燁只能將自己完全埋進小狗的毛發。

好冷，感覺身體已經不屬于自己了。

他能感受到小狗正在飛速移動中，但四處皆是蒼茫，他們又能去哪？

陸燼堔分出大半精神力包裹住背上的人，但普通人的身體不似覺醒者，舒燁還是感到冷。

他的四肢已經凍僵了，止不住的顫抖，腦子也變成一團亂麻，意識混亂。

舒燁舒燁緊咬下唇，內心突然生出一股強烈的不甘。

沒有遇到覺醒者之前，他覺得自己當個普通人也不錯，甚至在睡前幻想過成為頂級機甲師的場面。

面對方馬兩兄弟的挑釁，他也應對的綽綽有餘，甚至得益于自己從前的經歷，輕松就可以解決掉他們。

但此時此刻，感受過覺醒者精神力的實力，而在這之上還有更強大的蟲族！

他如何會甘心于只做普通人？

但眼下，他竟然連寒潮都無法度過，甚至只能依靠小狗，當初自己還誇大其詞說要保護小狗……

小狗的體溫也開始流失，舒燁嘴唇流出的鮮血還沒來得及流出就被凍成血漿，連最基本的張嘴都很困難。

他想，

如果自己很強大。

如果他像總指揮那樣強……

恍惚間，舒燁好像看到了那張照片上，總指揮的精神體。

不……

這是他的小狗。

他都快要分不清了……

舒燁渾身都在發抖，喃喃道：“乖寶，你走吧，別管我了，我的身體動不了了，你翻個身甩掉我，這裏太冷了，你去找個暖和點的地方躲著，隨便哪都可以，實在不行挖個洞藏進去。”

他的眼皮越來越沉重，呼出一團團白霧，轉眼被風吹散在身後。

陸燼堔加快了速度。

從他們離開房子到現在只過了短短一分鐘，但舒燁的狀態已經非常差，思維遲鈍，身體顫抖，這些都是中度失溫癥狀。

他將全部能量分給舒燁，自己只留下剛夠維持精神體大小的精神力。

恍惚間，舒燁突然感到身體一暖，開始回溫了。

“變熱了……這是回光返照嗎……”

身體的溫度在一點點上升，但小狗卻越來越冷了。

舒燁抱緊他，試圖將自己的溫度渡過去。

“乖寶，你今天怎麼突然變這麼大，哈哈……我都嚇了一跳……你好冰啊，乖寶，對不起，明明是我說要保護你的……”

滿地蕭瑟間，一人一狼穿梭在席卷而過的漩渦中。

白狼與滿天飛雪融為一體，被風吹起，泛著藍光的毛發結了厚厚一層冰渣，除了後背。

少年面色蒼白，緊緊抱住白狼的脖頸。

所及之處，碎裂的冰塊在空中飛舞、旋轉，一片蒼茫。

……

“砰！”

敲門聲急促響了一聲，緊接著便是重物倒地的聲音。

方明嶼打開自制的貓眼，卻發現被冰凍住了，根本看不清外面。

方明嶼有些猶豫。

這麼冷的天怎麼會有人敲門？萬一是之前那幫強盜……

思考再三，他用凳子抵住門，拉開一條細縫。

狂風瞬間灌進屋內，方明嶼打了個哆嗦，等看清外面的人，大吃一驚。

“舒燁？！怎麼是你們？”

陸燼堔精神力消耗太多，變回了幼體形態。

方明嶼只看見被厚厚一層冰渣遮掩的看不清外貌的小狗趴在地上，舒燁被保護在小狗後背，意識模糊。

方明嶼幫著小狗把舒燁拖進屋內。

短短時間，靠近門的地方就結了一層冰，屋內熱氣也都快散光了，方明嶼用力關上門，將寒冷隔絕在屋外。

陸燼堔把舒燁拖到暖爐旁，自己找了個空曠的角落趴下。

“好恐怖的天氣。”方明嶼往暖爐裏加了塊能量晶體，又燒了壺熱水，倒在杯裏備用。

溫度上升，冰塊融化，小狗身下的地板濕了一塊。

方明嶼拿了塊幹淨毛巾。

不知道為什麼，他看著舒燁家的小狗總有些害怕。

“要不……我給你擦擦？”

陸燼堔搖了搖頭。

方明嶼：“！！”

竟然能聽懂！

陸燼堔朝舒燁的方向揚了揚下巴，示意他先去照顧舒燁。

“行，那我先過去，你有什麼需要就跟我說……不是，跟我講……呃，我這是在幹什麼。”

方明嶼扶起眼鏡，從衣櫃裏找出變溫背心穿在舒燁身上。

幾分鐘後，舒燁混亂的腦袋逐漸變清晰，身體溫度也恢複了正常。

他張了張嘴，聲音有些沙啞：“謝謝你啊……”

“沒事，我也沒做什麼，”方明嶼遞給他一杯熱水，輕聲道，“你還是謝總指……謝你的小狗吧，是他帶你過來的，他都凍成冰塊了，竟然還一直堅持著沒暈過去。”

“當然。”舒燁身體還有些虛弱，撐著地爬起來，走向陸燼堔。

他什麼也沒說，從地上輕柔抱起小狗，擁在懷裏。

就著這個姿勢，舒燁屈膝坐在地上，身後靠牆，額頭抵在腿上，將自己和小狗圈在同一處空間。

小狗的爪子在他懷裏推了一下，很小，很輕，軟軟的。

無言許久。

方明嶼很自覺的沒有打攪他們，提高暖爐的溫度後便回了房間。

輕緩的呼吸灑在小狗柔軟的毛發，昏暗的環境中，舒燁的眸子與一雙幽深對視。

“你是……”

“咕——～”

舒燁剛要開口，胃裏突然響起一陣悠長的鳴叫，足足持續了十秒。

舒燁給自己逗笑了。

“算了，或許你是什麼變異星獸之類的，總之，不管你是什麼，我都不會離開你的。”他摸了摸小狗的頭，把他放在地上。

“今天謝謝你啊，乖寶，我會努力的，下次換我來保護你。”

陸燼堔繞過他在暖爐旁找了個位置趴下，十秒後又起身返回他的身旁。

舒燁勾起唇，眼神變得柔和，連帶著眼下的那顆痣變得異常奪目。

陸燼堔閉上眼，放任他在自己身上輕撫。

很顯然，他不是星獸，也不會再有下次了。

三天後，解決了蟲族，他就會離開這裏。

他和舒燁，注定是兩條不會相交的平行線。
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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